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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刚完结的电视剧《狂飙》,收获了超高的收视率和话题度,几乎成为这段时间一部具有垄断效应的电视剧。这部剧好在哪里呢,在我看来,它有饱满的剧情和饱满的人物,而饱满的人物,来自于它给正邪双方都有了平等的表达机会。
《狂飙》的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年,作为反派的高启强和作为正面人物的安欣,在这二十年里,都有成长过程,有心路历程,他们面对不同的世界,有各自的策略,在这个过程中,不断走向丰满,走向自己的结局。正因为这个过程清晰可辨,真实可信,有各种来自现实世界的情节和细节,所以,两个人之间的对立也非常有张力,两个人所代表的善恶力量,也更加清晰。
毕竟,作为电视剧,《狂飙》采用的是全视角,在这样一个视角之下,如果善恶力量不对等,或者对善恶的刻画不对等,那么它们就失去了张力,也失去了可信度。如果高启强的形象不够饱满和可信,那么安欣的善也就显得没有来由,如果高启强轻易就被击溃,那么安欣所代表的善的力量,也就不那么厚重。而《狂飙》在这一点上做得非常好,均衡了各自表达,也没有让人觉得不安。
影视世界里的善恶表达,是经过了长期的权衡和磨练的,也充分考虑了每个时期人们的认识和接受度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善恶斗争集中在反特片里,这个时期的反特片,人物脸谱化是统一的诉求,打入敌人内部的警察,通常相貌堂堂、英气逼人,破坏者则形容猥琐、丑陋古怪,他们出现的时候,通常没有什么好光线给他们,光都从下巴打上来,配着阴森的架子鼓。
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两次反特片浪潮里,不论正邪双方,或者善恶人物,通常没有心理内容和人性内容,感情表达点到为止,敌我双方呈简单二元对立状,不铺设感情线,也绝不涉及私人生活领域,很少出现家人,更不可能有恋爱。反特片《羊城暗哨》和《雾都茫茫》里,男主人公和女特务的情感纠葛,完全被诠释为工作需要。
1980年的《戴手铐的旅客》,可以视为一个转折点,于洋扮演的男主人公刘杰,有了案件侦破以外的情感和生活,他被人陷害,他有万般愁肠,那首脍炙人口的主题曲《驼铃》,唱的竟是战友送别。
这之后的警匪片(有时候也叫侦破片和惊险片),尽管反面角色还是那么狰狞,但警察开始被赋予人性内容,并有了心理过程。警察局长开始有胃病,经常一只手紧攥着有塑料杯套的杯子,用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胃部。普通警察,则拥有一个不理解他工作的妻子,常以发牢骚和扔东西表示不满,当然,最后她往往控制住了自己的自私,奇迹般地改掉了自己的陋习。
更大的变革发生在1990年代,反特片开始向谍战片演变,警匪片则开始向着纪实片方向演进,反腐作品也大量出现,这几类作品,都要求给善恶双方充分的表达,以增加戏剧张力和可信度,也给人更多思考。所以,这类的作品,在进一步丰富警察等等正面人物的性格的同时,开始为反派赋予人性内容,1996年的电视剧《无悔追踪》里,潜伏的特务儒雅淡定,在情书里抄录莱蒙托夫的诗,而两个对立的男人之间,甚至酝酿出一份吴宇森式的惺惺相惜。而在《黑冰》《黑雾》《黑洞》《征服》等一系列经典警匪剧里,因为电视剧的篇幅需要,也因为塑造正面人物、强化故事张力、弘扬正气的需要,反派人物也都获得了充足的表达。
《狂飙》其实依然沿用了这个体系的探索成果,在安欣和高启强的塑造上,做出了有益探索。不过,有人认为,在反派塑造上,高启强的自洽和饱满,不如《大时代》中的丁蟹。其实,丁蟹是另一个表达体系、另一个影视传统之下的产物了,并不能简单地拿来和高启强进行比较。任何影视潮流,其实都是长期演进和探索的结果,不能脱离一个时代的需求,在现在这个阶段,《狂飙》已经足够满足大部分人的心理投射,和时代感需求了。